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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作索引 [2017-06-18]

我现在还记得二零一四年十二月三十一日的上一篇总结,是我在高铁上用手机敲的,在一节车厢的最前端,靠窗的A座。哪儿到哪儿的高铁我死活想不起来,那会儿我人还在上海,所以搞不好是去南京?还是南昌?家人和我总是在全国各处的,到了这个年纪,我有时候也懒惰而生依赖心,想窝在家里的沙发床上,什么都有人帮我做好。
但这并不妨碍我整体上独立而坚强。在二零一七年里,我的最大课题,就是不对自己过分苛责。

上一篇总结到现在,我又搬了三次半的家,今年下半年还会有第四次。找房子比搬家麻烦,我喜欢搬家,因为我对我每一处租屋都有归属感,搬家对我而言,就是从我的一处住宅搬去我的另一处住宅。并且总有哨子在。他在这过程中太重要了,在我放松地呼吸搬家的快活空气的同时,我不敢有一刻忘了他的辛苦。一五年夏天的那一次,搬家公司开来卡车。我和维维坐在有空调的前座,他没地方,只能钻进后车斗。跳出来的时候,整个人都被汗泡透。

这些和我的写作总结有什么关系呢?两年半前,我绝对不会把这些东西写在这里,但是今天,我反而已经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不是写作总结的一部分。我的状态、笔触和作品内核,与当时的日常生活联系得太紧太紧了。题材会稍微滞后一点,因为我总归只能写我过去的想法和经验,但精神内核仍旧是在不断更新的。我有时觉得我的人格已经太稳定了,害怕作品的主题难以突破——看看二零一四年末,我就在担心这个——但是到了现在,我一点儿都不担心了。只要我一直在看,一直在写,我面前就没有不确定性。怎么会没有回报呢?一定有的。

一五年年初,我从上海去了趟南京,一路捧着赵朴初老师的课本看禅,直到鸡鸣寺看见背面观音,才找着了给桃写夤夜如昼的题材。回到上海,我接着写契阔写到六章,差不多就过年了,在家过年的期间和兄弟讨论着“如果新杰留在老韩家过年”,就有了一心人。本来三月五日是幸村的生日,我想要把上一年七月开始策划的忘川枫渡放在这个时候发的,但因为一心,没能赶上,只好又一次后挪到七月。写完一心,我搬去广州,更改了我的CFA考试城市,开始密集的准备。那会儿哨子不出差,在白石洲租着一套非常简单的一居室,我周末就跑去深圳,抱着小桌子在床上看书。哨子做橙汁排骨给我吃,或者我们去楼下的江西菜馆,老是点一样的菜,两个人三十多块钱,就是一顿好饭。广州的节奏是慢的,白天工作不忙,我就炒股玩。这个时间点也就是情绪指标所说的“你对门的大妈都在让你买股票了”的时间,让我注定成为面对必然性的一棵韭菜。

我考完试开始给花写Day of Gathering,写了差不多有七稿,前面三稿名叫Day of Harvest,不过前后都是一个意思。到了七月,总算关掉了忘川枫渡。同时我在去健身房,因为我十月要结婚,那前后会拍照——不就是为了拍照控制体型嘛,那也是我的部分目的——坚持了有一个月左右,效果很不错,体脂下降2个百分点,整体感觉接近13年下半年全盛时的水平。

这些东西都很耗时间,炒股你就会花时间看新闻,看报表,看书,看一切东西来给你自己的非理性行为找论据。去健身房上一节课是一个小时,前后交通加上洗澡更衣又要一个小时,回家之后还要泡麦片冲蛋白粉因为不吃点什么就要饿得过不了夜了……哦这期间我还被二房东扫地出门,被迫在一个周末的时间里找地方搬家。那个周五我本来已经拖着行李箱约好了下班飞成都,结果白天一边听二房东在微信上一条条发来的语音消息,一边看窗外珠江水面上黑云不断加深,最后航班取消。

周末的旅行顺畅地变成了搬家,倒是也凑巧,让我不用周一回来再做这件事。但是我还是记得很清楚那个周五,我为了见朋友们而穿了双新鞋,却不得不仍旧拖着行李箱往家走,一边被二房东中介两边插刀,一边忍着火气和刚下完雨满地的积水重新找房。我打电话请求哨子,来帮我搬家吧。他如约而至。

三个月后公寓的租约到期,房间变小而房租一下子高了百分之二十五,我便又愤愤离开,找到了现在在住的这一间独门独户。想来我一三年底初到广州,断断续续租过四个不同的地方,最差是在燕塘老家属院楼梯下面的一间,楼道开关门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,半夜有任何人进楼,都会让我从深眠中惊醒。最好也便是在五山,华南理工外面租的公寓,那房子哪里都好,唯独也就是吵,窗户外头是高架,夜半都是大车飚过的飕飕风声。

别人看我常在外旅行,其实交通费已是我的最大开销。作为一个快到三十的工作女性,我的生活水准很差,一年到头难得买新衣服,代购买基本的化妆品,吃饭有好吃的就吃,不好吃了就凑合。房一直住得不怎么样,我憎恨恶劣的采光、狭窄空间、暑热和潮湿,但是毕竟有块地方住也不会总是关注自己的居住条件,习惯了也没什么太不能接受的。比起一个月多两千房租换可爱的住处,我倒宁可留在户头多两千存款,毕竟存款才能给我持之以恒的安全感。

每当有人觉得我有钱到处飞的时候,我都很明白,我不是因为有钱而到处飞,我是因为手头宽裕,而手头宽裕是因为尚可的收入和其他一切地方的节俭。就好像我锻炼也不是因为我很有时间。我省掉的是读书写字学习的时间。大体上我现在的收入是这一切的根本保证,而想到这一点,我又会倒回去想起大二的晚春,外面盛放樱花,是杭州最好的时日,而我心头一片漆黑,我坐在教室里,背单词背到生理性反胃。

什么事不是因果相联的呢?

当然,很多事都不仅仅与个人的行为联系。很多人生而贫穷或生而富有,我大概是城市小康;很多人生在逼仄的家庭,日日受心理情绪有时是经济的挤压,而我所幸有可靠后盾,我生活在安全感中。我从小有书看,很早读道德经与六组坛经。一直以来身体还算好,没有生过拖累自己的毛病。这些都是我的禀赋,而它们和我的努力一起,成就今天的我。

我不知道我看清了多少,但是我有勇气直接而冷静地审视自己。我知道你们没有。这种审视的能力也有家庭环境的影响在最深处,也有一大半,来自我长期坚持的反省。

现在的我,有如一个已经挣到十个亿的土豪,经常在你们面前说,来呀,跟着我做吧,不难的,首先你挖第一桶金,然后是第二桶,跟着我来就好!

有那么简单吗?

没有。

我在好的家庭中生长,我早就拥有第一桶金。



一五年末我结婚了,心花怒放是我送给自己的结婚礼物。领证是个周一,而我整个周六周日大部分时间在赶稿,哨子也在加班(貌似是,其实我光顾着赶稿也没太注意他在干嘛),我俩说好了周日晚上去湖贝吃个海鲜大排档的,最后仅仅跑去买了个surface,吃饭未能成行。我俩各自心虚,谁也没再提了。领证那一早上,我妈买了一大束花,送到福田区民政局门口。快递到得比我俩还早,于是我俩从地铁出来,还慌慌张张地跑。

结婚照拍了一套,表情极好,但因为我没怎么瘦,胳膊腿还是要靠修图。你看,现在的我认为,这也是我作品的一部分。它们确实是。哨子也是。他是在我纵行的生命里横贯进来的一条皴裂,他时常害怕不能参与我人生最重要的那一块,经常问我什么时候出本,他能为我做什么。然而诚实而残忍地讲,写作这件事,是如此私人而排外。发表是写作之外的东西,和写作本身没一点儿干系。我在我最核心的那一部分,彻底注定了孤独。哨子是我手腕上的发圈,是蓝黑钢笔水,是智能手机和789g重的随身电脑。我可以想象人生中从来没有他,却不能想象拥有过再失去他。

十二月三十一日,我担着剑诅第一百日的数字,特意请了一天假,在家写完塞上风。这个稿子后面会收进刀剑本,我想我差不多也是要重写一大半的,文州的部分我想了挺多,可是传达出来仿佛完全走了样子。这个稿其实也是想不出来硬写的,生生也弄了七八稿,前面几稿都叫快哉风——一点浩然气、千里快哉风的那个快哉风。

再后来的一六年,我在lo上写过一次总结了。

可是那一篇总结里,刻意跳过了一段年中最重要的经历。如果有人记得,我六月里消失了一阵子,不上微博,lo小号关着评论更新,Q也找不到我。要不要讲出来呢?我如今打字打到这里,也踌躇反复,写了删删了写。过上几年的话,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写,因为再怎样的经历,当作陈年旧事来讲时,也不过作笑谈而已。而在刚刚发生还不久的现在,只怕会让人误读。涉及到我很喜欢的人,我尤其不愿让她误读。

lo上的总结很完全了,我复制粘贴在这里。
以后我想,也把一些本家的重要日志挪过来存在这边。这一切都是我的因果,应是写作索引必然的组成部分。


原发LOFTER


年初受邀为合志写的那篇稿子,搞不好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。


这话可是说得有点儿满了。诚然,我一定意义上同意“改变人生轨迹”这句话的虚幻。我相信人的未来从属于某种必然——不是所谓命运、星座运势或是“无法改变的社会力量”——是指过去的堆积,是指你十几几十年人生的积重难返。你可以改变,然而只能从脚下出发迈出一小步。所以你无法在短时间内成功,虽然你想要失败的话,随时都可以伸出舌头品味。


今年在家过年的时候,初一到初六基本上都没干别的,有点时间就趴在床上,把电脑丢在懒人支架上磨稿子。其实一开始也不知道怎么写,但是有死线,有字数目标,只能写。甚至还有主题,或者说基调,“中立邪恶”,一般所言的犯罪者,出于绝对的自我目的而行事,没有荣誉感,也没有屈辱感。“邪恶”一字,对他们而言,是一个中立的词汇。


我是这么理解的。这个理解其实很方便去套西幻下龙的设定,所以我一开始编的故事是这样的:小高在父母的尸体身边醒来,看到救了他的老王,加入了他的佣兵队。这是一只奇怪的兵队,小别拿着一把骨刺做的剑,柏清除了队友之外根本回复不了普通人,许斌的盾是一只被诅咒加持过的蟹壳——小高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如此巨大的蟹壳。队长老王带着他们救人,但是混战太过惨烈,他们常常只能目睹各种各样的无能为力的死亡。这个故事的最后,是老叶站在山巅,他们互相宣战的场景:其实老王才是出现在众口传说中的那个灭绝了星辰光芒(笑)的大魔法师,而佣兵队的所有人其实都已经死了,老王也并没有让他们回生,只是让他们的灵魂的身体停止腐朽,处于“不朽”却也“无生”的境地。


(不要问我为什么前面说“很方便套西幻下龙的设定”后面却没有龙什么事。这不是很正常吗,不要问我。)


后来这个大纲被我理所当然地抛弃了。买了本的朋友也知道我最后写了什么,往冠冕堂皇上说,我选了一个几乎没有余地的话题。这个选题像海啸一样把我扑杀在沙滩上,我一步也动不了了,只能老老实实地回去钻研原著,做五赛季对战表,思考那个其实一直在解释,但从来没有具体化过的问题——什么是改变风格?什么是魔术师?老王做出的选择,内核到底是什么?


老王和魔鬼的那几段对话,是直到最后一分钟才写定的。


我很满意这一段。然而我说不清我是怎么遇到它的。并不像在洞穴里浑噩走着,前面突然一道天光,而是像在昏沉中醒来,蓦然发现自己身上罩着那道温和的光。


“忽然感觉到了背上汗的冰凉,但是心也彻底地安了下去”(笑)



后来到了三四月,我一直在硅片那一边写甲操。


那段时间的心情很有趣,没有觉得自己在写什么故事,觉得写的是诗。不是说语言本身有什么艺术成就,而是单纯放弃上句与下句之间密切的逻辑,用微弱的白光和身体侧面滴落的汗来引导文字的进程。那段时间的我,以及对我来说的甲操,都是这样的状态。没有用头脑,用香氛和激素来运作。


彼谁是这样诞生的,根本没有目的,也没有所谓追求。像走在路上,蓦然被太美的人或太香的花吸引注意,于是驻足,轻轻地唱了支歌。唱歌和美人与花朵又有什么逻辑的联系呢?只有情绪上的联系罢了。


这段日子另有一段别的作用,就是忽然让我具备了越写越长的能力。


我想写过长篇的人都明白,短篇和长篇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。许多个短篇放在一起,会变成单元剧,而非长篇。


我认识新的朋友,看新的作品。放弃了司考的打算,于是想让自己不要懒惰,重新拾起了杀末的大纲。


 


说到杀末的大纲,我是从14年开始做的。


已经不记得是从哪里开的头了,反正突然有了这么一个故事。最先有的场景就是骨翼神龙半神黄少天逆风冲进高塔,撞碎一地玻璃,卡着最后一秒钟赶会。肖时钦叹了一口气,给他补墙。


我翻了翻14年底写的计划:把杀末编完。要取得剧情上的突破,要把自己架到刀上。


我翻了翻11年做的问卷:暂时没有在写长篇,因为不擅长剧情。


再翻,翻到08年:不擅长剧情。


 


我得承认,过去的我,我很大程度上,追求的是把一个故事写得好,而不是写得好看。


春风我觉得挺好的,有匪我觉得挺好的,一心我觉得挺好的,心花我也觉得挺好的。可是我不会说它们“写得好看”。我也不是很想要smbnts那种形式的“写得好看”。


直到现在我也不觉得“好看”是一个故事的必要属性,但是是我应该要掌握的东西。人格、心理、情绪是我擅长的方面,再怎么复杂化我也不怕,那么为何不能把它们和“好看”结合起来?


 


我终于开始做这件事了。磕磕绊绊的。


杀末是一个尝试。测谎也是。温吹雪依然是。


我还不知道我得到了多少进展,但是我知道的是,杀末我写了不到两万,就因为突然觉得自己想出了一个好的点子,而开始写测谎。测谎写到原定四分之三的地方,在死胡同里撞得晕头转向。满足不了自己新的要求,又硬是要写点什么,眼睁睁看着自己朝老路倒回去了。不行,不行的。于是在顶不住这种自我压力的情况下,停了公开更新,转到硬盘,篇幅翻倍,全稿从头审一遍,重新来。


 


我缩起来了。然后很寂寞,非常寂寞。


圈子有冷热,题材也有,我有我原本擅长的写法,有如老王有他的魔术师风格。像给我手上套一丛毛线,我可以不过脑子地翻起花绳。


契阔是我随时可以继续下去的稿子,也是我的舒适区。Normal Lovers在这里,被嫌弃的方方也在这里。


但我现在站在一个黑漆漆的比赛舱里面,和一个没有面容的魔鬼死磕。


你这个人类呀,看看你自己的心就知道了。看到了吗?那一团肿瘤一样的,在你的心脏下,膈肌上。总有人称赞他美,但正是它……你自己没办法摘除……它是人之所以为人的一块拿不掉的零件。


太有趣了,这个老王是我自己描出来的。可是我很累很累的时候,我会去想想他。


 


这一段和魔鬼的对话,是当时我能想到的最清晰、最直截了当的写法,表达效果我自己也满意。可是这一年里,我对于这种手法太过满意,所以反复借非自然力量/不在场者/科技力量下的强迫独白而推进了好几次剧情——变得对自己不满意了(笑)


我对自己不满意的地方还是超多的。看测谎的稿子的时候,不停感觉到——什么鬼,你不应该多写一段,把这个地方写充分吗?偷什么懒?温吹雪的时候,因为中途发生思路改变,而使前面的部分段落变得冗余了。而且高潮点放得太满了,没有留下什么东西,我到现在直接可以打END了呀,不写后面也影响不大(笑)


不管怎么说,我今天说完这一大段絮絮叨叨的话,明天就又会在午休的半小时中,设个定时器,然后在黑暗里打开文档。


温吹雪在我的电脑里名字是Circuit Breaker,真是谜一样wwwwww


 


写完想试试看出本。


我以前在自己的地方说过,09年左右?时间记不清了。那时候,给自己划下过一条线,就是原创不写连载,同人不出个志。


说来说去,这也根本不是对谁的承诺,只是我自己说说而已。哨子说,那你拉要好的老师出合志,或者给你写G,不就好了,本子可以说不是你一个人的。我不高兴,我说,我给自己创设规则,不是用来给自己钻空子的。


这条规矩的制定,本意是不希望我的内容和质量,被任何形式的商业因素影响。


而现在我觉得终于可以拿走这条规矩了。我能力有限,或许过三年看自己写的东西满身毛病(就像现在看三年前写的),但我愿意阶段性地满足自己,阶段性地原谅自己,也阶段性地给自己留下纪念。


并且,最重要的是——不要说什么商业因素了。我现在有充足的自信,并没有什么东西对我的要求,能够高过我的自我要求。


什么能真正地动摇我呢?在背地里对我嗤之以鼻的人不能,在我面前时时表扬我的人也不能啊>w<


 


又是半年过去了。回头看看,我上半年并没写什么字。不过我倒也宽心,过去我工作忙的时候一贯是不写字的,现在又忙又要写字,免不得要逼死自己。现在的我,基本上周内做做运动,看书,周日有空出来的时间,再写写稿。想又运动又写稿,也太难办。肌肉和神经调动完全不同,切换也需要太大的毅力。前两天简书挂掉,我光是整理稿子重发到这里,就花了我半个晚上。何必强求呢?

至于等待的朋友们,请你们继续等待吧。

八年前,我教了我的朋友一套提神醒脑的翠平拳——在椅子上坐着的时候保持臀部夹紧,这样就不会在考研政治课上睡到昏头转向。时隔多年我才发现,那地方是任督冲三脉的交汇,这个动作本来就用在瑜珈和中医养生。
现在我又教了她“拖着”。
再过八年我能拖出什么,让我拭目以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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