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晨昏
先是脚尖,指尖,然后是手臂,小腿。好像被塞在罐子里,眼睁睁看潮水一分一分地涨。理智告诉他这应当是冰冷刺骨的,作为碳基灵长类生物的血肉循环,就要在这一时刻被侵蚀干净了——可是心下却不再有任何抗拒,连少许留恋都不再有。他毫无遗憾地,悄然迈过地平线。
早在肉体变更之前,神经早已被同化殆尽。属于春日井甲洋个体的时间,早在最初的MarkVier沉入海底的时候,就已经画上了句点。
“怎么,又在发呆?”
真壁一骑,世人口中的救世主,法芙娜战士中的ACE,如今是他餐馆的一名雇员,正拿着一盘看上去有点黑暗的咖喱,在他面前放下。白色的风铃在窗边轻声一撞,晶莹剔透的声响荡在早晨的新乐园。
看上去颜色奇怪了些,味道却绝不会是黑暗的。让一骑把饭做得难吃,就像让他在战斗中失败一样困难。
“今天尝试了绿咖喱,总士被辣得眼泪都流出来了。可能是小孩子的缘故,以前他吃这种程度的辣可是完全没问题……”
“这种程度的话,看来并不怎么辣啊。”
“是啊,我也觉得。你也试试看?通过的话我们不妨把它换上季节菜单哦,老板。”
甲洋没有说话。
这个人,被太多人心有不甘地爱着,又被太多人问心有愧地恨着。
前者比如他于有无的界限间结识的卡农,后者比如曾经的他自己。
他接过一骑递过来的不锈钢餐匙:暖黄的光在餐匙背面一滚,令他不由得望了望落地窗外晴亮的太阳。他们在北半球的海面上,而夏季已经到来。
海神岛上的新乐园是照龙宫岛上的原样修复的;并非出于原本的所有者甲洋、而是出于沟口先生、远见,还有一骑的愿望。理应在交通便利位置的餐馆,却选址在了一处相对偏僻的山坡,周围并没有住家房屋。
“我想,没有人希望同一个能够读心的人做邻居吧。”甲洋说。
一骑不知道他是已经看到了别人的想法,还是出于单纯的顾虑,总之他这样说了,大家就照着做了。而且,不管选在哪里,大家都会为了一骑的手艺而特意过来吃的啊!——真矢如是说。
而且来主操非常喜欢这里。店门外视野开阔,晴朗的时候可以一下子望见好远的海和天空。
当然,这是后来的补充了。
一骑以惊人的精确性复原了所有物品应当摆放的位置:吧台,桌椅,清洁用具,甚至调味的瓶瓶罐罐。只有吊灯他有点犹豫,特地来问甲洋的意见。
“看起来像是上下两层的那种。没关系,用圆形的替换也没关系。这样就好。”
于是一骑悉悉索索爬上梯子安放吊灯。
“有一段时间,我的眼睛是看不见的。我必须记住东西在哪儿……你知道我不像你那么擅长记忆,花了好多时间。”一骑向他解释说,“我时不时会想,比起驾驶法芙娜,我还是更适合当厨师……”
甲洋不置可否,还以一个似有似无的,仿佛鼓励一骑说下去的微笑。
可一骑似乎也不想再说下去了。
“我真的很喜欢乐园,”他不太富有技巧地试图结束话题,“所以我真的希望能重建它……我能继续守护在这里的时光。”
甲洋想此处应当有如见鸠占鹊巢般的恨意,但也并没有。
他分明看到一骑心中充盈的欣慰和愧疚,纠缠成软绵绵的一团,无法精细地拆分开来。一骑的心里总是模糊的,他好像是被什么柔软而不能明言的东西驱使着,在想清楚之前已经做了很多很多。
他还在跟他教着劲。答应了他要救的人,他必须要救出,不惜一切代价,哪怕自身化为虚无,归为尘土,不再具有作为人存在的意义。
但这种执拗似乎也已经成了习惯。激烈的感情似乎是“人”所特有的,疼痛的时候会大哭,欢悦的时候会大笑。
而那已不再是他所拥有的东西了。
他原谅了他——因令他执着的,已全部化为虚无。
“甲——洋!!”
他刚咽下第一口试验版一骑绿咖喱的时候,来主操以摔下来一般的姿态从楼梯上跑下来,隔着木质的椅背撞在了他的背上。
这是他现在的同居人——一个分明从无中走来,却时时刻刻都昭示着自己存在的异族人。
“仓库里没有肉桂粉了——!”
甲洋叹气。
“去买啊。不是你的工作吗?”
操撅起嘴。
“我不想去!我可以去买鱼,买肉,买米!但不买肉桂粉!”
甲洋转过头看着他。
“……你再怎么说我也不去!”
操站直了,叉着腰。
“你到底为什么要把小狗送给西尾家!你就是故意欺负我!”
甲洋仍旧没有说话。
“干嘛啦春日井甲洋!还不想跟我说话!你以为你不想说话我就听不见吗!”
“哎呀,来主还真是吵……元气满满啊!”吧台后面擦拭着玻璃杯的一骑也终于转过了头来。
许愿竹上的字条像忽然被风扰动了似的,在晴好的阳光里转了半个边。
“需要我去吗。”
出现在门口的皆城总士突然接过了这个不太高级的话题。
从在Nicht中出现起计算的话年龄是3,但是却有6、7岁左右的体格,和不清楚已成长到何种程度的智力。
“总士真的想去吗?那可是西尾商店哦。”
一骑笑着看他,带着一点特殊意味的强调。
“……总士想去。”
总士仰着头,捏了捏拳头。
“我不希望有这样的弱点……锻炼一下就会好了。”
明明说话都还是幼子的语气。
一骑觉得好笑,又觉得有趣,擦干净了手指,从吧台后面走过去,一把将他提了起来,放在肩上。
“我跟你一起去吧。”
小孩子模样的总士被提起身体的时候,脸上一瞬间现出了僵硬的神色——随即他便顺从地抓住了一骑的手,让自己的重心放稳,表情也明显地放松下来。
暖融的气氛和温柔的心情像香氛似的,在他们中间扩散开来。甲洋也像被这种雾气影响了似的,用勺子盛了咖喱,递到身后操的嘴边。
操毫不客气地啊呜一口咬下,然后被辣得跳了起来。
一直伏在角落里的老态龙钟的巧克力好像忽然很高兴似的,汪汪地叫了好几声。
“其实你可以下去的时候顺便拿一点。战备仓库里还有很多肉桂粉储备,放在那里也没任何用处。你知道在哪个区域。”
出门前总士转回头对甲洋说;随着他开口,一骑也暂时停下了脚步。
甲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。
“你怎么知道这个?”一骑好奇。
“我们的Mir通过Ashoka告诉我的。”
“你们每天都在聊些什么东西啊?”
一骑走出了店门,店堂里一时又安静下来了。
被辣得蹦了一遭的操趴回了甲洋的背上,双手懒洋洋地从后面吊着他的脖子,心里意外地安静,除了“好辣”之外,并没有别的念头。少许时间过去,竟连这一点声音也没有了。
这是难得的静谧。落地窗远处可以望见海,波光也跃动得惬意。
甲洋忽然回过了头,望了望操被光线映得灼灼的暗金色的眸。
“嗯?”操睁大了眼睛看他。
甲洋笑了笑。
“跟我一起去吧。”
他说。
操呆了一下下,随即眼睛亮了起来。
“到下面去吗?”
是的,到下面去。
甲洋愿意用开口说话的方式跟他沟通,似乎代表心情格外地好。操蹦蹦跳跳地跟在他后面,仿佛全然感觉不到海水的阻力。
这是数千米深的海底,陆地与阳光都已遥不可及。而硅质的金色眼睛并不惧怕黑暗,能够自动散发出柔和微光,再反射回来让他们得以看得清楚。龙宫岛爪状的山脊在海底铺展,大片海藻覆盖在昔日房屋建筑的顶。路灯是黑的,每一处窗户都是暗的。奇形怪状的没有眼睛的鱼,在本应是人行走的道路上穿行。
这是真正的龙宫啊!从织姬那里听说了浦岛太郎故事的操,第一次回到沉没深海的龙宫岛地面时,在心里雀跃地大声喊着。他们的身体已经具备了防水机能,深海压强对结晶体生理没有任何影响,但要开口说话,到底还是会灌满肚子咸水。操试了一两次之后,只好气鼓鼓地恢复了Festum的原始交流方式。
甲洋没有回答他。
操也毫不介意,毕竟甲洋在哪里都不热衷于回答他那些傻里傻气的自言自语。他跟在甲洋后面,看着他熟门熟路地行走在黑暗里——那种熟稔带着一种让人胆战心惊的意味——他明明可以使用虫洞跨越空间移动,却执意要降落在山脚下,再徒步上行。
甲洋站在羽佐间翔子的墓前,不发一言。
事到如今拜祭已成了甲洋的习惯,虽然已不再需要鲜花和清水。
操蹲在老远的地方等他,在地面上抠着结块的泥土。被挖散的泥土化成一团团浑浊的雾,在他的手指间飘散开来。
他并不能多么深刻地理解这件事的意义——因为他很清楚,这个女孩并不存在于坟墓中,哪怕连死去的身体也不曾在这里。她明明在Alvis废墟的走廊上,和很多人一起,操也曾亲眼见过——甲洋也亲眼见过。
唔,人类总是有一些我不懂得的怪癖。他等得百无聊赖,突然又觉得身周缭绕的海水有点冷。
而且这里离天空太远了。他开始思念那一片空荡荡的蔚蓝。
第一次跟着甲洋来到这里的时候,他站得要更近,一直在甲洋身侧。
他饶有兴趣地读到了许多回忆——在甲洋心中浮现出来的,独身一人的上学的路,伏在窗口纤弱的女孩的臂膀,她穿透过他直看向遥远地方的眼睛。回忆里有着各种各样的天空,湛蓝或斑驳,一碧如洗或暴雨倾盆,替代了海底死寂的昏暗,让操一时读得出神。
而回忆终于中断了;甲洋也转过身来,双眼映出了他的存在。
或许是意识到让他等得太久了,甲洋对他笑了笑,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。
这个细微的动作和微笑让操感觉到一阵温暖,跟着又是一阵不知由来的寒冷。
他早已相信甲洋也比他知道的要温柔得多,但却在这一刻才刚刚意识到甲洋也远比他知道的要冷漠得多。
因为他非常清楚,甲洋做这个动作的短短几秒当中,他一瞬也没有出现在甲洋心里。
甲洋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去了,他突然从后面抱住他。
怎么了?
操用脑门在他后背上来回地蹭。
呐,甲洋——你很喜欢她,对吗?
对吗?
跨越境界线的那一秒,甲洋在虚无中同她相遇。
那是不存在的时间,不存在的地点,行将不存在的自己,与虽然已消失灭尽,却仍属“存在”一方的她。
他非常清楚她出现在这里的意义,在淡紫色的海洋中,在金色的光晕里,带着神赐的微笑而来。他非常清楚,她为拯救他而来,应他召唤而来。
“我……”
他口中喃喃。
“我曾经喜欢你。”
她带着温净的笑容望着他。
她的眼睛竟不再像望海水一般穿透他;她那惯常的笑容中,也已经失去了那少许的彷徨和焦灼,变得安定,包容。
她的双唇微微张开;但声音并不从那里发出来。
甲洋已不再是人类了。他在心里直接听见她的回答。
海水的紫色变深,而她周围的金光变盛。
是啊,我不是早就知道的吗。
年少时冠以恋爱为名的执念,无处可去时转为愤怒的绝望。明明最无力的是连机体也登不上的自己,却不得不用憎恨一骑来替代憎恨自己。非得一遍遍强调真矢的得救不可,否则心上那层单薄的外皮就要落下,赤裸裸暴露出自己的软弱。
那么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。
他沉了下去。
回过神来的时候甲洋竟发现操的脖子被他双手环住,只差一步就要用力掐下去——操的眼睛瞪得圆了,橄榄金里带着些明显的惊恐,双手垂在身侧,不知所措地颤抖着。
你……你为什么生气?
是我惹你生气了吗?你掐我也没关系,你……不要用SDP,不要……?
他松开了手。
他知道操为什么认真地害怕,因为他知道自己脑中一瞬间出现了什么。他的SDP是毒,仅仅是接触就让Festum的身体溶解。
暴躁是属于人类的脆弱情感,他当年坐上MarkVier的时刻,曾不止一次为愤怒所模糊理智。
他重新抬起手臂,抱住了操。
……?甲洋?你的心里为什么这么乱?水好凉啊……你还好吗?甲洋?
操完全搞不明白状况,却也伸手回抱住他。
甲洋的身体像被什么刺到,海水微微荡了一荡,随同他的颤抖。
怀抱里这种东西,因没有过去而温暖,强大,同时毫无自觉。
他们在Alvis空旷的废墟里做爱。CDC兀自闪烁着红蓝的自控系统,地表上散落着仪表和咖啡杯的、塑料和陶瓷的碎片。空旷放大了一切声音。指甲刮擦在地板上的声音也是,喉咙中咽下唾液的声音也是。操的脚落下来,磕在地上成不小的一声巨响,却丝毫无法分散他的专注。他大声肆意地叫出来,身体毫无禁忌地开敞,口中零落不成句,脑中什么也没有,完全空白。
他思考些什么,瞒不过甲洋,什么都不思考,也瞒不过甲洋。
操的眼角带着泪,却突然挣扎着要抬起身来,扳下甲洋的脖子。
他带着一种尚未凝固成明确形状的期待——期待在这一片彻底的黑暗里,看见甲洋心里升起那股温柔。
是的,偶尔他曾见到过,有心里温柔伴佐,做爱这件事,也变得比平日更加甜美。好像晴朗的阳光直接透过不关的窗扇,泥土上的霉菌全部萎缩,身体也变得舒缓,更加柔软而敏感。
所以为什么不爱上我呢?爱上我不是很好吗?
大概还需要时间吧?到龙宫岛重新升起在海面上,重新笼罩在苍穹下的时刻,足够吗?
操手里拎着自己的衣服,光着脚在甲洋后面跑。
“甲洋甲洋,你的愿望已经挂在竹子上了吗?”
“真是的,做人不能认真一点嘛?赶紧想一个呀。”
“你不要骗我!我好歹也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!我走在路上遇到的所有人,他们都有愿望呀!”
“Festum也有的。真的。”
“好吧,你没有愿望的话,我有。”
“嗯?为什么要惊讶?”
操在走廊尽头,通往海水的闸门前转回身来。
“你觉得,我真的很傻吗?”
会有那么一个时刻,山会失去峰峦,海会失去波涛,天空低下来笼罩在海面,你伸手能触碰星星的光辉。会有那么一个时刻,冰会变暖,存在会重拾意义,我会变得像一个真正的人,而拥抱我的手也会渐渐收紧。
幸运的是我们会一直活着。
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,那我们是一定能够看到的。
FI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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