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PR]上記の広告は3ヶ月以上新規記事投稿のないブログに表示されています。新しい記事を書く事で広告が消えます。
他上到四楼,一路行到走廊尽头,在金属的门扇上轻轻叩了两声。
回声四起,门却无人应。遥远走廊转角有护士推着器械车走过;看不见人,只有止血钳和玻璃器皿撞出风铃一般清脆的声响。而依然没人来应他的叩门。他便轻轻一折门把手,自己也没察觉呼吸稍变得深重。推开门,走进去。
幸村仰躺在床上。
幸村穿着干净的病服,合着眼,脸上没有痛苦,也没有微笑;嘴角顺着脸的弧度,一脉平直。双手从被子里伸出来,交叠着放在胸口。窗帘紧密地贴合着,屋里如黄昏般暗——没有金灿灿的夕阳的颜色,只是一味的暗。房里很闷,空气稀少。脚步踏下去,一种强大而寂静的恐惧像灰尘一样升腾起来。
真田站在离床两步远处。嘴唇张了张,像是要说什么。
你睡着吗?
他对不知哪里传来的自己的声音吃了一惊;眼睛迅速在屋子里张了一瞬,才发觉并没有谁说话,那是自己心里的声音。他动作细微地摇摇头,向前走了一步,把装着礼物的袋子轻轻放在床头的小桌上,又向后一步,退回原地。他和幸村距离很远。他微微抬起手,做了个像是探他鼻息似的动作;然后,手又慢慢地放了下去。
“迷路了吗,真田?”
话声突兀得扎耳。真田的瞳孔在阴暗里猛地张大。而看过去,幸村的眼却仍然合着;声音平缓而熟悉,竟像是不知从哪里飘荡过来的。
“现在是训练时间。你来这里做什么?”
这一次终于明白地看到幸村嘴唇翕动。空气像泄漏一样充斥了整个房舍;他重重地呼了一口气,才发觉自进来这间屋子起肺便已经干瘪。浑身空荡荡的血管重新流起了黏稠的血。
“……我做错了事,来接受惩罚。”
“是么。”
幸村像不堪疲惫似的轻轻应和,随后便闭上了唇不再言语。像已经重新睡去。真田静静地等着他再次开口。
他们不知过了多久。似乎所有扬起的灰尘都已经降落下来。
“……真田?”
“我在。”
“麻烦你了……可以帮我把窗帘拉开吗?”
幸村仍旧没有睁开眼,话语也中气不足。真田沉默地点点头,走到窗边,咯啦地一下拉开布帘子。天阴阴的,分不出远近,只看得见一片乌云;这边淡些,那边浓些,灰得发黑发紫,像是淤血。
再回过身来,见幸村已经用手臂支着身体,靠着床头坐了起来;安详的笑容稍稍现在脸上,却像还未睡醒,身体柔软得连揉揉眼睛的力气都没有。他懒懒地略抬起手,就着真田手里刚刚斟满热水、一波波喘出白气的牛奶杯,抿了一口。
“谢谢……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让你替我做这些事了,真田。”
真田明白他的意思,在床边的木凳子上沉沉地坐下。
“不必客气。”
“要不是我这个样子,也不想跟你客气。”
幸村笑了。远处的云也泛起微弱的波纹,真田未笼入阴影的侧脸稍稍柔和了一点。
“手术怎样?”
幸村又笑。
“你昨天不是打电话问过了吗?”
“不是没有能跟你说话吗?护士只说手术结束了,你正在休息……”
幸村慢慢地挪动身子,转过来,对着真田,浅浅地笑着。
“大概明天就可以恢复训练。莲二说他明天会拿特别菜单给我。不过,也许暂时还得呆在医院……不能和大家一起……”
“明天就开始?医生准许么?”
“谁知道呀。”
幸村笑着,真田却一点也不想笑。
“你只要专心养好身体,我们会为了你持续胜利”——
这已是一句再也说不出口的话。
“真田……”
幸村什么都明白。而他仍旧微笑着,只是摇摇头。
“……我都知道了。”
真田的脸稍稍仰起来。
“什么时候知道的?”
幸村笑容平和,看不出一丝改变。
“昨天下午,你打电话来时我还睡着。晚上,莲二打过来,我已经睡醒了……”
他口气有些温软,像为贪睡了午觉有点不好意思一般。
“……跟着打来的是比吕士……然后是杰克、雅治、文太,最后是赤也。赤也鼻音很重,好像一个人哭了鼻子似的。”
话声落去。他们默对了半晌。远处的风翻不动沉重厚重的云朵,等不来一声爽快的雷。
“你都知道了。”
“是的。”
“昨天的比赛,结果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真田离开座椅,后退了一步,在病床前无声地跪下去。弓身向前,额手及地。
“对不起。”
忽然走廊里,由远及近,滚来一片喧哗声响。——众多脚步交叠着快步走过来。连带着床脚滚轮不甚灵活的咯啦咯啦声,以及一两句模糊的、压低的交谈;没有悲伤,甚至也没有焦躁,只有一波迅速却坚硬的脚步,沿着时间走近来,再远离去。如同空荡荡法庭中的一声落槌,之前之后,都是寂静。
幸村的微笑里悄然掺上一抹苦涩。
“输者该如何?”
真田站起来,如静立的山岳。
“承担该当属于输者的痛苦,以及拾起重新夺回王座的责任。”
幸村叹了一口气。
“……你都明白……你们都明白。”
他转向真田,笑颜清浅。
“真田,他们在电话里全都对我说……说,‘请不要责怪真田副部长,他是最痛苦的一个。可是请你无论如何不要忘记,同样痛苦着的每一个人’。”
真田沉默了。半晌,无声地摇摇头。
“你也和我们一起,痛苦着……”
“……我不痛苦。”
幸村打断他。真田看向他的眼睛,他只是向外面远远地望过去,望过去。
“我有一针全身麻醉。我不痛苦。只有针头刺进腰里的时候,觉得凉凉的。别的,在醒来之前,我什么都不清楚。”
他半侧过头,以浅淡的微笑对着真田。
“也许睡着了心就在你们那里。但我的身体,到底没办法走进球场里。”
寂静依旧。只有幸村交叉在胸前的双手,在沉默里微微颤抖。
“昨天我梦见……”
真田直直端坐,双手放在膝上。
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谈论一个从未谈论过的话题。梦吗?自己几乎从没有做过梦,更别提讲述出来。他努力地回想起那个梦的全貌;然而有如一卷古老磁带前漫长的空白,他能想起的似乎只有一片灰蒙蒙的颜色,和算不上任何声响的嘶啦啦的杂音。
梦里他推开球场的门,一扇无声的门。大家都在球场里,柳、柳生、仁王、丸井、桑原、切原,以及林林总总众多非正选队员们,正四散着各自练习。见他进来,只转过头看了一眼,就接着击球。击球没有声音。球撞击地面,也没有声音。他沉默地踩过球场的地面,脚下连一丝摩擦声都听不见。没有人说话,没有人露出任何表情——仿佛所有人守着那样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,胜利不再有喜悦,关东的失败不再有痛苦,藏匿起了声音和色彩,再也不需有任何需要表露的感情。
梦里的真田闭上眼。他闭上眼,同时看见割裂成两幅的画面:一面是几个月几年之后,好像一切都已经平复,声音和色彩都已经回来,悲伤好似没有了,一切都和原来一样了——另一面是幸村,躺在一扇无声的门背后、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的房间里。
“你梦见……?”
真田回过神,看见幸村正静静地,双眼深深地望着他。
真田摇摇头,只说了一句话。
“我梦见你死了。”
幸村明白。
他知道幸村明白。
幸村静静地,双眼深深地望着他。指甲向里抠进手心里,掐出一小行红红的印痕。
“真田……”
他被他一唤,稍稍抬起了低着的头。幸村露出一如既往的温柔的笑容来,向他伸出手。
他有一秒的迟疑,然后便以温厚的双手握住。幸村的手纤细而微凉——多年执拍而磨出的坚实的茧,竟衬入到了柔软的皮肤的下方。
“真田,我就要回去了……就要回去了。”
他说完,自己却笑起来。
“话题太沉重了,真田。”
真田露出些进退不能的尴尬表情。幸村噗哧地笑出声来;真田的脸便红了,有点僵硬地放开幸村的手,站起来,自床边的小桌上拎过带来的手提袋。
“大家给你的东西,看看吧。”
气氛缓和不少。幸村笑吟吟地看着真田一件一件把礼物排列在面前。喔,文太真的把这个送我了啊!他也真舍得……啊,雅治的,肥皂水?呵呵,真像雅治会做的事……别弄洒了……真田你等一下陪我去天台上吹泡泡吧?……脸色别那么难看嘛,说笑而已。啊呀,莲二的笔记本,比吕士的书。这个是……杰克的?哈哈……
最后拿出来的也是切原的那个出气团子。幸村把它拿过来,看了两遍,问:
“这是什么?”
“赤也给你的,说是心情不好的时候,可以这样捏它……”
他拿过来,握在手里,给他做示范。好好的团子本来只是表情紧张,在真田掌心里却马上变成了龇牙咧嘴,被扭成难看的一团。幸村真的心情很好似的抿嘴笑起来,把团子接过去:
“果然,后面还有你的名字呢……”
真田的表情略有些不自然。
“……给我,我把它撕掉。”
“不用啦……”
幸村一面笑着躲过真田的手,一面试着用力去握它。
忽然声音都消失了。
真田看着幸村,幸村看着自己的手。
幸村因长时间未经受日晒而显得苍白的手,明显地做出向内攥拳的努力。指节愈发的苍白;但团子上的表情依然如故,依然如同他从真田手中拿过时一般,松垮地,维持着有些紧张、有些迷惑、有些不知所措的面容,向幸村发出无声的催促与邀请。
幸村的眉皱起来,呼吸微微窒住。
那是认真起来的模样。他认真地想使出力气。……可是一丝都没有生出来,一丝都没有。
什么声音都发不出,什么形状都没有改变。团子上画着的两只黑洞洞的眼睛无辜地望着幸村;他试着回想,回想那熟悉的曾因抽杀发力太猛而虎口发痛的感觉,——胸口却空洞洞的,连记忆都早已不知所往。
已经看到朦胧的光。溺水的人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,只差最后一米。力气用光了,没了氧气,无声地向黑暗的深海处沉去。凉丝丝的触感一脉自脚底爬上来,一脉自头顶流下去,像滑溜溜的蛇,拖出条黏腻的痕迹;爬到身体中段忽然缠绕成环,将所有内脏都绞紧。海面上呼唤的声音愈发遥远;而最终,什么都没有了。
“抱歉。”
幸村笑得黯然。真田望着他,心上如山火燃过后,一片焦土。
“不必道歉……”
他们没有再说下去。
“我该回去训练了。”
他站起来。幸村人靠在床头上,像是不胜疲惫,像是想要倒进柔软的枕头里转眼就睡熟。脸上已重新漫上了他太过熟悉的笑容,熟悉到险些心痛的笑容——
他想起他们曾赤脚踩在南湘南晒得生烟的沙滩上,幸村笑着说好烫。他想起他们曾跳进清冽冽涌出来的地下泉水,幸村笑着说好凉。
同样的微笑。
“去吧。我……”
真田等着他说下去。但幸村合上了眼,语声疲软。像是心都碎了。
“……没有什么了。去吧,真田,辛苦你了……替我向大家问好。”
他却没有走,站在幸村床前。
“我也有东西要给送你。”
幸村睁开眼,惊讶地望着他。他走上前,在床前单膝跪下,以誓言般的郑重缓慢地解下双手的重量护腕。今早的护腕是新换的,比以往任何时候使用的都要重。他知道所有队员们都是同样;虽然没有人说出来,却像不可失败的规则一样,成了无言的默契。——两只护腕解下来,在手里掂了掂分量。真田沉默了少晌,执起幸村的手,为他戴上。
幸村的手轻得像没有骨骼。让人呼吸都停滞的沉重马上把幸村的手坠上了被单。幸村皱起了眉。看不出他是在努力挣脱。除了幸村皱起了眉,什么都看不出。
“……幸村。”
他开口得艰涩,却不再迟疑。
“我不会再说好好养病、不必着急这样的话了。明天我会到你家去,把你的球衣拿来。而这个——”
他连着护腕一起,握住幸村的双手。
“戴着吧。你是立海的部长,我们所有人都戴着。……戴到可以像以前一样打球的时候,再摘下来。”
责任,荣耀,立海,立海,立海,网球,我的一切,未来。他不知那一瞬间有多少词语涌进幸村心里,涌得满溢,满得几乎要从眼睛里流出来。幸村忽然躲开了他的目光,低下头;他默默地站起,伸过手,把幸村病得细瘦的肩膀搂进怀里。
“谢谢你……”
幸村的肩在他怀里不住地颤抖。
“真田,谢谢……”
真田带着种强烈的悲痛制住抽动的嘴角。——这曾是中学网球界神一般存在的少年,于山崩地裂沧海桑田面前笑容也没有丝毫改变的少年,此刻却被护腕的重量压得手都抬不起,言语都带着用尽力气的艰涩,握住的球拍会脱手,抓起的网球会掉下,——此刻,音调都带上了些不平稳,几乎要掉下泪来。
他们叫你神之子……你的父亲爱你吗?
放开他的身体轻轻离开时,他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。
回到球场时众人围上来,他只简短地答了一句话。
“幸村正在康复。”
晚间医院走廊里的灯光一片白惨惨。没有人走动,没有言语,只有灯,白得安静,偶尔发出嘶嘶的噪声;像个哑子,欲言又止。
“我们也想去看幸村……”
“休息日再去!明早六点都给我准时来训练!”
他喝退了所有人,可是自己依旧来了。他知道现在的幸村不想让他看见自己,他也不知道怎样去见幸村;他还是来了。在窗口下,他默默仰望了些久因入夜而重新掩上的窗帘之后,踱进楼道里。
幸村不在病房。
他没有去问值班护士。
他知道他在哪里。
他透过复健室的玻璃门望着幸村。整间空荡的屋子,只有幸村头顶上亮着一管白晃晃的日光灯。幸村坐在器械上,双手穿过臂力杠杆,试图把分开的双臂在胸前合起来。他嘴唇抿紧了;杠杆纹丝不动。他的嘴微微有些张开,露出紧咬着的牙齿;额前沁出细细的汗,在灯下闪着细微的光亮。薄棉质的病服袖子挽得很高,一小截上臂露了出来;可是却完全看不到他肌肉绷出线条。简直像是完全没有使力一般。
真田在门外握紧了拳。所有声音被玻璃门隔断。他眼睁睁地望着幸村一个人,有些踉跄地爬下器械,转动螺丝,调低杠杆的力量。一系列动作被手腕上沉重的护腕牵制着,显得更加生涩而笨拙。他默默地坐了回去,双手费力地重新穿过杠垫。他背转身向器械上爬的一瞬间,只看到他背上的薄衣浸了汗,在皮肤上贴伏成半透明的一片。
真田无声地后退一步,抓住胸口。
据说左心痛会周身酸软,右心痛会呼吸困难。
他站在原地费力地比较、是左心痛、还是右心痛。
那一年,正是他们的十五岁。
FIN.
人は 幸せに なるために 生まれてきたのだから
「人都是为了幸福 才出生在世界上」
痛みと ひきかえの 夢を
君に あげよう
≪ [413抽签][破面小众] 再白 [FIN] | | HOME | | [24hrs][真幸] 复活节 [上] ≫ |